“我想把重口味小说发扬光大”
——网络作家蜘蛛访谈录
周志雄、蜘蛛等
对话人:
周志雄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蜘蛛 著名网络作家
孙敏、姚婷婷、韩晓、刘振玲、江秀廷、马文、刘武洋、秦洋、刘絮、孙琦、徐俊徇、韩晓云、丁美华、郑雪君、陶新远、张伟等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一、“我小时候特别爱读书”
周志雄:你如何走上文学创作这条路?
蜘蛛:我1978年出生,那时候没有别的娱乐。小时候特别爱读书,我常爬到树上去读书,读《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到了初中以后就读金庸、古龙、琼瑶等人的小说。把这些书读完以后就开始读地摊上那些盗版的世界名著。大概在初中的时候,因为追一个女孩儿,给那个女孩儿写情书。我那时候写情书,跟现在在网络上写连载小说一样,今天写一段,明天写一段。因为看的书比较多,也知道改头换面把莎士比亚的一些句子放在情书里面。我记得特别清楚,有时候会故意地弹上那么一点儿烟灰,有时候还会洒上几滴水,那些被水打湿的字迹让那个女孩儿误以为我已经哭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但这是我自己的真实经历。我最初的创作就是从写情书开始,我认为写情书就是最初的最原始的创作动力,因为你想通过自己的文字来感动读者,当然这个读者是一个人。
后来,从哪一年开始的,具体我想不起来了。在我朋友家的葡萄树下面,我突然想到我要当一个作家。我开始给一些纯文学刊物投稿。那时候还流行退稿信,一个老编辑给我的回信最后两个字是:变态!因为我写的是个变态的故事。他还对我个人提出批评,他说:“变态的人、变态的内心写出了变态的故事。”这对我打击挺大,从此以后我也不再投稿了。有一天我路过一个网吧,我走了进去,那时候上网就是聊天,有网易聊天室。聊天你得起个名字啊,我就在键盘上随便敲,然后弹出来“蜘蛛”两个字,这是我的第一个网名,我没有换过网名,这也是我现在的笔名。
周志雄:你的两篇作品中都有这么一段话:“我是一只蜘蛛,在这网络文学里我和几个苍蝇打架,你不要走开,也别来帮我,我喜欢你,想为你做件事。看,我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我多么勇敢,要把这么大个礼物献给你。”这段话解释了“蜘蛛”这个笔名的意味,就是你要做网上的主人。
蜘蛛:其实呢,我真的就是随意地敲了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深刻的含义,可能就是一种天意,一个网瘾少年,正好叫蜘蛛,喜欢上网,在网上写作,这是天意不可违,这是天命。
周志雄:你的《备忘录》中的“我”(姚远)高二就辍学了,开始在社会上混,玩游戏,追女孩,打架,到北京打工,当司机,抓坏人,网恋,这篇小说中有哪些来自你的生活实际情况?
蜘蛛:我那时候确实就是一个愤青,什么“是中国人就转”、“不顶不是中国人”,我就上去给他顶一下。因为我是中国人,那时候是愤青。这段经历在书里都写了,书里有关我童年、少年的东西差不多都是真实的。后来就开始虚构了,包括那些职业啊、婚姻啊都是虚构的。
周志雄:拿到的第一笔稿费是什么时候?
蜘蛛:第一笔稿费应该就是“榕树下”发的短篇《这个杂种》,入选了榕树下图书工作室选编的《2000中国年度最佳网络文学》,大约有二、三百元。
周志雄:网上介绍你的《十宗罪》有泰国版和越南版,《罪全书》和《秦书》在台湾也出了繁体版,可以说说你的作品版税情况吗?
蜘蛛:我一直从事专职写作,有长达十几年基本没有收入,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收入,我常给杂志、报纸写稿,给《女友》《少男少女》都写过,不时有几十块的稿费,那根本不算收入,而我写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为了赚稿费。当然有些杂志,像《百花》《知音》的稿费会比较高。我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十年,一直到2008年出版《罪全书》,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大笔稿费,大概有五万块。到了2010年开始写《十宗罪》,一直到现在,写到了《十宗罪5》,因为这本书我的生活有较大的转变。到现在为止,按照出版社给我发稿费的情况,《十宗罪》的销量是200多万册。200多万册的稿费至少是400多万,影视版权大概卖了三、四百万吧。还有电子版权、动漫版权,反正所有能卖的版权我都把它给卖了。这算是一个财产公示。
周志雄:谢谢你把你的秘密都给大家分享了。你的书在泰国、越南的版权是什么情况?
蜘蛛:这一块儿版税并不是很高,因为这些国家太小了,包括台湾地区,他们的书能够卖到一万册都属于畅销书,所以稿费不多。尽管稿费不多还用美元结算。我记得泰国的版税陆陆续续的有一千美元左右。台湾地区的繁体版到现在也在销售,也在台湾的畅销书榜上面。有一个老导演在书店里的畅销书榜上看到了这本书,他挺喜欢我的书,他的助理联系到了我。他现在正在拍我的《十宗罪》里的一个故事,叫《娃脸老太》,他花了二十万买了其中一个故事的电影版权。
周志雄:你刚才说有十几年你基本没有收入,在这期间你做什么工作?
蜘蛛:我打过工,做过图书馆管理员,也做过小生意,摆过地摊儿。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想干的,只是刚开始步入社会,必须要经历这些磨难。
周志雄:我知道你从新世纪初就开始在天涯上写作,后来做天涯的版主,2012年参加过天涯的年会。网络文学早期有三个重要的网站:榕树下、天涯、起点。请你谈一谈对天涯这个网站的看法,讲讲你在天涯上写作以及与网友之间交往的趣事。
蜘蛛:我上网是从最早的聊天开始,聊来聊去总有烦的时候,然后自己开始有意识地去一些文学性的论坛,当时有网易小说、清韵书院、天涯等。刚开始去天涯的感觉挺好。有人发一首小诗,底下有评论写得好的,也有评论写得烂的,然后两方人就互相掐架,互相拍砖,之后很多人就开始吵架。最初天涯拥有自由讨论的氛围,它没有拍马屁,没有故意的不喜欢你,你的作品好我就欣赏你。我从2000年注册天涯到现在一直在那儿,人到中年也比较怀旧,当然也发生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2002年是我最怀念的一个具有文学交流氛围的年代,我和江南、宁财神、安妮宝贝、俞白眉、宁肯等在一个论坛里面玩儿,我们当时互相掐架,互相骂,互相喜欢,互相欣赏。我当时主要攻击的对手是安妮宝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她的作品,不喜欢她那种颓废的风格。王朔也去过天涯论坛,上海的陈村老师也在那儿混。我当时就喜欢欺负安妮宝贝,至于其他的趣事儿比如几天几夜不睡觉,和人掐架和人骂。我自己有一个部队,我注册了几十个马甲,这一批马甲是我的支持者,另一批马甲是我的反对者,当然还有中立的,你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些人是你的马甲,还得让这些马甲维护我这个主人的利益。反正网络上别人干过的那些事儿我都干过。
周志雄:读到一篇你欺负安妮宝贝的文章,题目是《网络文学简史》,文中写道:“总之小资最大的特点就是虚假,安妮按自己的方式漂泊,流浪,安妮是不是应该想想给这大河形成宽广流长的源头——生活。哪怕用一袋烟的功夫思考一下,尝试着把以下闪光的词汇加到你的小说中去: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男耕女织,婚丧嫁娶,结扎带环……安妮宝贝的写作视野狭隘,看得见风花雪月,看不见苦难的芸芸众生,她可以收留一只流浪的小狗,却对墙角哆嗦的乞丐视而不见。”确实写得有点意思。接着刚才的问题,请你谈谈在天涯做版主的情况。
蜘蛛:天涯的版主是义务的,不会给你发工资。版主来自于作者,天涯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它按照监狱的那一套管理模式来运营,就是让犯人来管犯人。天涯让版主来管理作者和读者,版主从作者和读者中产生。如果你想当版主,你就发一个帖子说一下你将来当版主的规划策略,怎么把这一块发展壮大,怎么吸引出版商到我们这儿来挑选自己的书,有点儿像总统的竞选演讲。有时候好几个人都争一个版主的位置,有的读者会给你顶帖,他会说我支持你,你干吧!天涯方面也会进行一个考核,看你是否适合担任版主。像天涯杂谈的版主,他不亚于一个厂办主任,有很多人给他钱让他去删帖子,或者是给他钱让他给他的帖子打一个红脸。那些帖子都涉及到民生、企业,甚至涉及到某个官员,因为天涯杂谈是一个爆料的论坛。舞文弄墨吧是一个文学版块,当然也有一些出版商让我们推一下他们出版的书,给我们钱,但是那点儿钱咱们还真看不到眼里,所以推荐的一些精品帖子都是自己喜欢的。当版主呢,现在我也有点儿厌倦了,我说我不干了,天涯还不同意,你不干谁干,就在那儿挂着。
周志雄:我看到有一个攻击你的帖子,这个帖子是这样写的:“你通过《罪全书》恶毒攻击新疆同胞,污蔑阳城警方,《罪全书》里通篇都是百度搜索出来的罪行汇编,但却没有你生活的经历,你完全是坐在家里胡编乱造。请问‘与匪盗狼狈为奸的警察保安’,这句话来源是哪里?可能有个别的警察狼狈为奸,你这种语言完全是以偏概全,概括了所有的警察。”你怎么看这个帖子?
蜘蛛:那时候版主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给论坛里的那些网友提供一个谩骂的目标。如果说一个没有被人骂过的版主,他一定不是一个好版主。你想,有的人之所以骂你,就是因为你是版主,没有别的原因。像刚才那个帖子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他批评我,指责我,他肯定会寻找一些对他有利的东西,该捡砖头就捡砖头,然后往我头上招呼。你说的和警察那个什么之类的,能做出不同的解读,但是他是站在我的对立方,但是这种对立呢,就是互相掐架、拍砖啊,就是一种网络娱乐方式。
周志雄:在天涯上当版主没有报酬,如果你在起点上写,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你怎么没有想过到起点上去发文章?
蜘蛛:起点我去过,那时候起点上也不是发上去就有钱,我也尝试过写那种几百万字的长篇小说,我发现自己干不了这活儿,然后就落荒而逃。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琢磨自己应该写什么,琢磨来琢磨去,就写成了《十宗罪》这种短篇集。
周志雄:你曾经在鲁迅文学院学习过,请你谈谈学习的收获。
蜘蛛:说实话在鲁院真没学到什么东西,就是认识了一些朋友和老师,扩大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天天喝酒。对我来说,需要加强的就是文艺理论方面的知识,有的课我认认真真地去听了,我发现我是一个写小说的,我也不当评论家,加强理论修养需要经过很多年的学习和积累,所以我就放弃了,就好好写小说得了。
周志雄:你刚才讲认识了很多朋友,你来往比较密切的创作上的朋友有哪些?
蜘蛛:我和悬疑圈的所有作家差不多都交往过,就说在一起喝过酒的吧,有天下霸唱、南派三叔、蔡骏等。
周志雄:你怎么看待天下霸唱、南派三叔、蔡骏的写作?
蜘蛛:我的性格还真不适合表扬,说实话南派三叔的书我看了一些,《盗墓笔记》写得挺好,蔡骏最早的书我觉得写得挺好,现在的书我觉得写得挺烂。
周志雄:你的《秦书》在天涯上做宣传时,留了很多的QQ群号,这些群是你自己打理吗?
蜘蛛:也可以说是运用监狱的管理模式,我建立了几十个QQ群,没有精力管理,我就让我的铁杆粉丝来管理那些不是我的铁杆粉丝的人,然后把这些铁杆粉丝放到一个管理群里,就是类似金字塔的一个结构。
周志雄:你在写作之余有什么日常爱好吗?
蜘蛛:日常爱好就是看书,每天不看书就难受,还喜欢钓鱼、下棋,有时会开车自驾游,然后就是喝酒,也算是一个爱好吧。
二、“我找到了自己擅长写的内容”
周志雄:从你的创作道路可以看到,你在练习写作的过程中,慢慢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请你谈一谈你在写作的过程中关键性的突破。
蜘蛛:从上网开始的那一刻看到网络小说,看到网络这么一个平台,那一刻扩展了我的写作视野,这算是一个突破,因为在这之前我也有写在稿纸上投稿的这种阶段。然后呢,第二个最大的突破是来自生活和家庭的压力,写了好多年纯文学,自己已结婚生子,还要继续写下去,并且已经树立了要写一辈子的目标,当你看到自己的孩子、老婆,你那时候就会产生一个想法,怎么样能够通过自己的写作来使自己的家人生活得更好,这种转变对我来说是绕了十几年的弯路才绕过来的。
周志雄:你来山师前准备了一个演讲题目《网络作家的生存之道》,请就这个题目跟大家谈谈。
蜘蛛:所谓生存,用最接地气的说法就是赚钱,这个命题就是网络写手怎么赚钱。我的经验就是你想要赚钱,就得写出畅销书。你写网文,你就得吸引读者,让自己的订阅越来越多。比如你写了爱情小说,能够让人感动到掉泪,你写了幽默小说,能够让人看了捧腹大笑,那么就差不多接近了生存之道。
周志雄:我读到你早期的一篇网文,题目是《拉拉手就到高潮》。这是一篇写网恋的作品,是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那个年代的写作风格。语言很唯美,有些语言还很俏皮。那个故事写得有点意思,结局是女孩儿要出国了,出国了怎么办呢,她留下一封信,就是《我的野蛮女友》那个套路,把它装在一个瓶子里面,埋到一棵树下,然后这个男孩儿没等那个女孩儿走就把这个瓶子取出来了,信上说“你要等着我,等着我回来”,你对这篇作品还有印象吧?
蜘蛛:有印象。这篇作品足以证明我自己差点儿写了青春文学。写这篇作品的时候就是想写一个网恋的故事,我觉得好像很多上网的人都经历过网恋这么一个阶段,也有我的生活的影子在里面,当然,虚构的成分比较大。
周志雄:你刚谈到你的小说《这个杂种》,这篇小说有点莫言的小说《红高粱》的味道,小说讲述“我爷爷”那一辈的故事,由“我”来叙述,故事的时间延伸到当下。它写“我爷爷”抗日、杀鬼子,把日本鬼子杀掉之后,捡了一个日本的婴儿,这个婴儿后来慢慢地养大了,跟“我”的父亲结婚了,也就是说“我”的母亲是一个日本人,“我”是个杂种,这个小说题目就叫《这个杂种》。后来“我姥爷”从日本到中国大陆来了,寻找他的女儿,他原来是日本的一个指挥官,在他指挥下,杀掉了当地“我爷爷”那一辈的一些乡亲,其中有个人叫黑子。“我姥爷”来了之后,“我奶奶”就拄着拐杖去打他,她说:“你这个坏家伙,就是你杀掉了黑子,我要给黑子报仇。”这里面的故事其实还是有点复杂的,后面情节又有转折,就是这个时候“我”要恋爱结婚了,但是“我”家很穷,女方要彩礼,这时候“我姥爷”给了我一大笔钱,解决了彩礼的问题。这个小说的构思还是很精彩的,也包含了复杂的历史况味。请谈谈这篇小说创作时的情况。
蜘蛛:当时我处在想成为一个纯文学作家的阶段,还在纯文学的死胡同里,在那种状态下写了这篇作品,这篇作品发表在一个杂志上面。当时写的时候觉得这个作品特别的主旋律,写的时候也做过多次修改,写完后最早发表在网络上,之所以发在网络上是想听一下读者的意见。当时很多读者的评价也是很高的。后来呢,我就开始继续写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小说,我发现自己走不通这条路。《这个杂种》应该是我创作摸索阶段的一个代表作。
周志雄:你的《秦书》在网络上发的时候叫《尘封之书》。这篇小说写的是探险、盗墓。你写这个小说的时候有宁财神、蔡骏、李西闽、莲蓬等上百个作家联手向读者推荐这个小说。这个小说当时卖得也挺火,在你的创作里,这篇小说还是很成功的作品,你后来为什么没沿着这个路子去写?
蜘蛛:说实话,《秦书》是一部让我自己不太满意的作品,因为这部作品并不是我自己想要写的,而是一个出版社的命题写作。因为当时流行盗墓小说,出版社找一些悬疑作家来写一些关于盗墓的书。我认为《秦书》并不是一个很成熟的作品,不过也是我当时对网络小说的一个尝试。
周志雄:这是《罪全书》的前言中的一段话:“这篇小说写了一些什么样的人呢?写的是:小偷、妓女、乞丐、拣垃圾的、抢劫犯、杀人犯、毒贩子、强奸犯、警察、黑社会老大、越狱者、杀手、和尚、盗墓者、赌徒、畸形人、侏儒、一天到晚吃白菜的人……这是一群被遗忘的人。有时我们的眼睛可以看见宇宙,却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惨的世界。”你是否受到《悲惨世界》的影响?为什么偏爱这样的题材?《悲惨世界》指出了当时社会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你的小说中是否也有这样的主题?你创作《十宗罪》的出发点是什么?
蜘蛛:写《十宗罪》的出发点,就是为了赚钱,这是我的第一要求和最基本的需求,我想通过写作让我们家过上小康的生活。对我来说,当时只想写一本畅销书。2010年我走在书店里,我问自己,我要写一本什么样的书?首先,我找到了自己擅长写的内容,这个答案就是:罪案小说。接着我开始想如何往里面补充各种元素。如果说把罪案小说写成推理小说,我也超越不了那些推理大师。如果仅仅把《十宗罪》写成恐怖小说,那么还是处于浅层的。所以,我的书里面要有很多元素,比如惊悚、恐怖,还有批判,这都是《十宗罪》的重要组成部分。批判在我最早的作品里面也有,只是《十宗罪》是我个人思想比较成熟的阶段,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三观,在书写任何故事的时候都会体现出这种三观来。我觉得现在赞美社会的人太多了,应有那么一点批判的声音,这也是我创作的动机,当然这些批判还得在审查的范围之内。
周志雄:你的作品让我们感到你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十宗罪》里对社会阴暗面的揭露有文学报告的味道,比如这一段对广州火车站场景的描绘:“出站口东面栅栏旁边死尸般横躺着二三十个晚期梅毒艾滋病的患者,数以千计的小偷在人群中操控宰客的幕后黑手。”2001年我去广州,在广州火车站我遇到有人拿着刀直接问我要钱,当时的广州火车站确实比较乱。你的作品如实展示了这些社会乱象,表达的立场很清晰:“他偷盗,不是因为贫穷而是无法改变贫穷的生活。”“一个儿童跪在地上,承受的是全人类的罪恶。”当时你写的时候是怎么考虑的?
蜘蛛:我在写《罪全书》的时候有一个写作习惯,就是先建立一个文件夹,然后往文件夹里填补各种各样的素材。思考怎样才能打动读者,怎样才能感动读者,如何设置悬念。在怎样打动读者的文档里面,说出自己的一些疑问,比如对法律来说,人贩子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贪污受贿的判三年以下,我觉得这个判得有点轻,我会在自己的作品里对此提出疑问。我平时特别关注乞丐、儿童,《罪全书》里有一段“莲花落”,是我请一个老乞丐吃饭,从他那儿得到的。我小说中的角色大多数都是来自社会底层,而我就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我也不是说为社会底层代言,我就是把我所看到的,把我所想到的通过自己的作品表现出来,并且极力地想突破别人的尺度,让自己的作品与众不同。
周志雄:这是你在网上发的一个帖子,文中说:“生活迫使我改变,我用很长时间来研究开卷的全国畅销书榜。包括当当、卓越、京东等网络书店的畅销榜。我暗下决心,凭什么别人能做到的,我就不能,这种研究使我了解了图书市场,从纯文学的死胡同里走出来,改写通俗小说,老老实实讲一个精彩的故事,我明白了作品就是商品,读者就是上帝,就是衣食父母。”你研究过哪些书,除了刚才你谈到的,如何打动读者,如何设置悬念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研究心得?
蜘蛛:开卷的畅销书榜不是免费的,开卷是一个网站,是一个以调查图书销量数据来盈利的网站,或者说是一个公司。我当时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他们的一个关于所有悬疑小说的销量数据,内容包括哪部悬疑小说最畅销?前十名有谁?前一百名有谁?哪些小说销量比较低?在前几名的畅销小说为什么畅销?当当、京东还有卓越的畅销榜是有水分的,因为每一个出版公司,它出版了一本书以后,放在网上卖,它会给这本书进行打榜,所谓的打榜就是出版商自己买自己的书,制造一个畅销的假象。而开卷的数据是调查全国各地的新华书店,包括一些民营书店,所以开卷的销量排行版是比较真实的。再结合当当的畅销榜,你会发现哪些题材比较畅销。那个时候我已经确立自己要写悬疑,悬疑里面有惊悚、灵异、推理还有罪案,盗墓也属于悬疑小说的范畴。我确定的写作方向就是悬疑罪案小说,我比较了一下同行的销量数据,问自己我的优势在哪里,我写的这本书需要加入什么东西,需要剪掉什么东西,才能比他们的书更加畅销。这些是我在寻找数据时所思考的问题,并且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才形成了现在这么一个《十宗罪》系列。
周志雄:对你的《十宗罪》,我读读同学们的阅读心得,丁美华同学在她的读书报告中说:“作者在他的前言中表示文章中的案件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案例,我在《十宗罪》中看到了日本名侦探柯南的影子,其中红裙少女的影子像极了福克纳的一篇短篇小说《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陶新远同学认为:“作家蜘蛛阅读经验十分丰富,国内外的书籍电影以及相关报道他都有所涉猎,在《十宗罪》这部书中多次出现他对国内外案例的引证分析,例如著名的开膛手杰克,《沉默的羔羊》里的精神病医生,以及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他的作品里有很多借鉴了外国的案例和手法,例如,密室杀人,精神病杀人……作品的语言组织和描述也有着欧美恐怖电影中的血腥感和镜头感。在‘肢体雪人’一案中,作者用了戏仿手法,将艾青的诗《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进行了一番改编和创作,将中国山区的贫苦大众形象地表现出来。”在你的一篇网文里有这样一段话:“贾平凹、王小波的书千万别看,看了也别承认;王朔、金庸的书要批判地看,张爱玲、沈从文、林语堂、白先勇的书可以照看不误;最低限度是余秋雨,就是说不能比他再次了;罗素的哲学一定要看,虽然看不懂;村上春树的书要摆在客厅显著位置上;朋友们来了,看着窗外喃喃自语,直子死了三年了......”一个好的作家首先是一个好的读者,从上面的分析来看,你的阅读面还是很广的,你最喜欢读的书有哪些?喜欢看的电影有哪些?
蜘蛛:对我影响比较深的是几个国外的作家,雨果的《悲惨世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读过很多遍。《悲惨世界》这本书对我的影响比较大,《十宗罪》的写作存在对它的模仿。我并没有看过太多推理小说,推理是我的弱项,我也没想将自己的作品写成推理小说。以前我喜欢读一些文学杂志。金庸、古龙、梁羽生、卧龙生的所有武侠小说我都读过,琼瑶的言情作品我也读过。当时并没有太多的书看,我会到地摊上去淘世界名著看。现在我基本上是一种碎片式的阅读,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抱着一本书孜孜不倦地看下去。现在我更喜欢看史蒂芬·金、帕拉尼克等人的小说,似乎每到一个年龄段就会喜欢上某一本书。我非常喜欢帕拉尼克的《肠子》,这本书非常的重口味。我看过大量的恐怖电影,所有的恐怖片基本都看过。最喜欢看的是《七宗罪》,《十宗罪》便得名于此,《十宗罪》的写作在很大程度上也受这部电影的影响。与罪案有关的美剧,如《犯罪心理》《无声的见证》《识骨寻踪》等,我也一直在追。我非常爱看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以前看电影的时候会关注豆瓣的评分,北美票房排行榜当中近十年排行前十的电影我基本上都看过。
周志雄:微博上有一名读者说:“昨天打了一下午的CF,晚上到新华文轩淘了两本悬疑小说《十宗罪2》,打着电筒躺在被子里看到大半夜,刺激哟。”很简短的一个留言。你怎么看读者对你作品的评价呢?
蜘蛛:《十宗罪》不是真正的惊悚小说,惊悚与恐怖只是书中的构成元素,有的女生很胆小,看了我的书会有阅读后遗症:不敢坐电梯,因为我的小说当中有相关的恐怖场景——人头从电梯当中滚了出来;不敢走楼梯,因为‘掏肠恶魔’当中的凶杀案发生在楼梯上;不敢上厕所,因为我的作品当中有厕所变态偷窥狂的故事。后遗症最严重的一个女孩,出门以后会再返家中对门、柜子等进行检查,如果见到有动物就会尖叫,这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我劝她别看了,我书里不是写了嘛,“胆小者勿入”。但《十宗罪》还是很吸引她,越害怕她越要看。
周志雄:莫言出《檀香刑》时,腰封上有句话“莫言劝优雅女士勿读此书”。
蜘蛛:也许正是因为这句话,很多优雅女士才去读。
周志雄:我读到你的一个帖子,标题是“你了解山东人吗”,是2003年写的,你写到山东人有几个特点:粗犷、刚烈、正直、勤俭、忠孝,把这几个特点加在一起就是山东人。山东文化对你的写作风格是否有影响?
蜘蛛:怎么说呢,我有时候也想过离开山东,离开济宁,离开我所生活的那个小县城,去别的地方定居,但发现一切都已根深蒂固,你所有的记忆,交往的圈子都在这里,你离不开。山东是礼仪之邦,比较重礼仪,在我们那儿如果家里有丧事儿的时候,你还得正儿八经地在那里磕头;过年的时候回到家,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成就,还是要老老实实地给你叔叔、大爷们磕头。有人说,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年是个陋俗,但是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我觉得这很好地体现了我们山东对礼仪的重视。这对于我的性格,还有我的作品都有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周志雄:这种文化的影响在你的写作中表现在什么方面呢?
蜘蛛:比如山东人的口直心快在我的作品中就有表现,有什么问题都是第一时间告诉人家或者写在书里。
三、“读者的趣味就是我写作的方向”
周志雄:这是你的《罪全书》中的人物:贪污73万元的教育局长马觉明长年资助几个贫困大学生,人贩子赵桂芹救过落水儿童,杀人犯包金龙为村里修桥,强奸犯甄洪给乡里种树。《十宗罪》里的罪犯都是一些可怜的人:小油锤想回家见自己的儿子而死在回去的路上;丘八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他想回去救她,但他自己也是通缉犯,所以没有办法。实际上很多罪犯都是很有钱的,但在你的作品中这些罪犯都是一些非常苦命的人。你怎样看待人性,怎样看待你作品中的人?
蜘蛛:我觉得没有一个纯粹的好人,也没有一个纯粹的坏人。所有的人都犯过错误,也做过好事,没有什么性本善或者性本恶,这好像是争鸣了很长时间的一个论题。我记得我在书里写过一句比较悲观的话,这句话就是:“哪有什么好人,只不过是坏的程度不多罢了。”人性和生活的环境有一个很大的关系,我觉得人性是本恶的,通过好的环境,通过父母所给予的宠爱,然后把恶的种子压抑在了自己的心里。当然我所矛盾的地方是,对于我自己来说,如果说杀人并不犯法,我觉得我也不会去杀人。人性是很复杂的,你不能说谁是一个纯粹的好人,没有一点坏的倾向。但是你也不能说,哪个坏人没有做过好事儿。这都是我们人类正常的情感。
姚婷婷:曾经有一部展现女性犯罪的电影,里边也有碎尸、囚禁的场景再现。为什么《十宗罪》里的受害者都是女性呢?
蜘蛛:《十宗罪》里受害的女性居多,但也不是说全部都是女性。为什么女性受害者居多呢,因为我的女性读者居多。女读者多,当她们看到书里死的女性较多,胆小的会更加感到害怕。然后她会对我的书造成一种传播的效果,她会告诉她的室友、她的同学,甚至她的前男友,说这本书实在是太恐怖了,把我吓到了,这里边的女孩死得特别惨。
周志雄:《罪全书》中罪犯被抓捕时的细节是各各不同的:刘朝阳被捕时泪流满面,铁嘴被捕时大声喊“疼”,丁老头被捕时大小便失禁,库尔班被捕时挥刀自残,屠老野被捕时咬伤警察胳膊。这些细节是如何写出的,有生活基础吗?
蜘蛛:关于被捕时的反应,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罪犯各种各样,犯罪嫌疑人各种各样,在被捕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我长期关注各种凶杀案例,对这个领域就会比其他人知道更多一些。
周志雄:《罪全书》的结局是周欣欣采用自杀的方式,先把自己打死,当子弹穿过自己的身体之后再杀死罪犯。这个桥段是借鉴的,还是想象的?
蜘蛛:这是借鉴了《虎胆龙威》里的一个情节。
郑雪君:《十宗罪》中,每一个故事的开头都有一句格言,为什么要用一种充满诗意的句子去讲述一个恐怖的故事呢?
蜘蛛:书的前半部分,为什么会引入一首小诗呢,为什么这本书叫《十宗罪》?最初的时候,我的小说题目是《中国十大恐怖凶杀案》,我是按照这个来写的。交给出版社的时候,编辑说这个书名有点长,得改成一个短点的,然后我们俩商议了一下,就叫《十宗罪》,因为这个和《七宗罪》还是有点类似的,而且我挺喜欢《七宗罪》这部电影,然后把“十大恐怖凶杀案”作为一个副标题。至于为什么引用一首小诗,也是模仿《犯罪心理》,只要看过这部美剧的同学就会发现,每一集电影出现之前,先出现一首小诗或者名人名言,和这个故事可能会产生那么一点联系。在我的书里,小诗之后,就是关于故事的最精彩的,能够在前三段吸引读者的,让读者看下去的这么一个内容。这是一点关于创作形式的经验,不管是写网文也好,写传统小说也好,开头吸引读者特别重要。那首小诗是为了概括一下我这个故事,我平时在读书的时候有做笔记的习惯,看到优美的句子,我会把它摘抄下来,最早的时候是记在本子上面,现在是记在电脑的一个文档里面,这个大概已经有了十几万字,我既然有这么一个摘抄,我为什么不把它用上呢,是吧?
周志雄:从《十宗罪1》到《十宗罪5》,在写作中有什么变化吗?
蜘蛛:我在写《十宗罪》之前,已经做好了写系列书的准备,我的计划是不能仅仅写一本,而是要写一个系列,所以从《十宗罪1》到《十宗罪5》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徐俊徇:看到《十宗罪》第三本的时候,感觉你对官僚制度、国家机制的讽刺,比前两本要直露很多,有什么原因吗?
蜘蛛:这应该怎么说呢,我以前是一个愤青,听到国歌会热泪盈眶;后来开始翻墙进入外网,了解到一些以前没有了解到的内容,然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现在又回到了中间,这也是我对体制的思考过程。以前我抵制日货,现在觉得抵制日货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会把这个转变写到书里,哪怕放在书里面的一个人物上也好。关于书中的讽刺暴露,我刚才说了,对于这个国家以及政府的赞美,有新闻联播,有《人民日报》,有各种各样的媒体,我觉得需要那么一点点批评意见,习大大也说要容忍不同的批评意见,这也是响应习大大的号召。
丁美华:《十宗罪》中虽然都是凶杀案件,但程度有所不同,有极其残忍恐怖的案件,如《肢体雪人》《精神病院》等,也有比较温和的,如《蔷薇杀手》。但若让读者们选出自己喜欢的篇章,即使是胆小的读者也会选择那些血腥残忍的章节。读者从血腥的文字中汲取感官的刺激,读者虽然一面阅读一面抱怨“太恐怖,太残忍”,但正是由于这些残忍血腥的文字,才会让读者愿意为它买单。《十宗罪》的畅销让我有一个可怕的疑惑——作者在创作时,读者在阅读时,是否在享受着一种杀人的快感?
蜘蛛:没有,没有这种快感。我不觉得杀人是一件有快感的事。作家在写作的时候,考虑比较多的是怎么合情合理地把故事的逻辑说清楚,然后怎么让这个故事更离奇一些,至于杀人的快感真没有感到。
丁美华:为了吸引和留住读者,你的创作是否很少考虑自我的表现,而是一切以读者的趣味为准?你如何处理二者的关系?
蜘蛛:也不能一切以读者的趣味为准,但是你必须把读者的意见、阅读倾向当成自己的一个目标去完成。我记得当时一个出版编辑对我说,这本书是为读者而写的,不是你自己喜欢写什么就写什么,而是读者喜欢看什么就写什么,你可以加入自己的一点点东西,但是还是以读者的趣味为标准来征服读者。然后我想,我可以加点自己的东西,我加点啥?写《十宗罪》是在2010年,“重口味”这个词是刚刚兴起,我在看各种畅销书榜的时候发现没有这么一本重口味的书,然后我就加了这么一点重口味的内容,这么一点风格,其他的都是以读者的趣味为准。因为我需要读者来买我的书,读者的趣味就是我写作的方向。
韩晓云:《十宗罪》中特案组四个成员的设置让我不禁想起幼年时期看过的电视剧《少年包青天》,心思缜密、掌控全局的梁教授正如包青天,英勇果敢的画龙可对应展昭,聪明过人又有些羞涩的包斩正像公孙策,而美丽的IT高手苏眉正如李冰冰饰演的凌楚楚,不同之处是梁教授比少年包青天更为年长一些,且腿有疾病,美丽的苏眉不但技术高超且散发着女性的魅力。请问特案组四人的原型来自哪里?
蜘蛛:特案组四个人参考的是《犯罪心理》这部美剧,《犯罪心理》写的是美国的一个探案小组负责侦破各地发生的各种变态离奇的凶杀案。《十宗罪》的人物设置模仿了《犯罪心理》,关于这个案件的选择,每一个故事都是根据真实的案例改编而成,只是有的故事改编的力度比较大,有的故事还原度比较高,但是每个故事多多少少都是以真实案例为基础的。
张伟:这四个人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蜘蛛:确实有点理想化,当时写的时候走入了一个误区,很多同学也给我指出了这个不足,这四个人物刚开始看上去牛逼哄哄的,结果在刑侦破案的时候并没有真正地发挥出他们的作用,这是我作品的一个很大的不足,但是现在又没有办法回过头去改,在以后的创作中我也会多加注意。
韩晓:《十宗罪4》里出现了一个叫秦明的法医,但他是《尸语者》的作者,为什么要将秦明作为角色写到你的书中?《尸语者》中也出现你书中的四个主人公,你们俩私下里是不是有交流,还是说为了借助对方的名气取得商业利益?
蜘蛛:秦明是我朋友,“尸语者”这三个字是我帮他起的,那本书最早的名字叫《鬼手佛心》,也是发表在天涯网站上,在出版的时候,他的出版编辑和他征求我的意见,我给他几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尸语者》,被他采用。之所以要把老秦写进书里,是因为我书里的很多人物的名字有的来自于我的朋友,有的来自于我的读者。《十宗罪5》里的李青、赵信,所有玩过“英雄联盟”游戏的都知道这些名字是谁,还有韩梅梅,学英语的也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如果说哪个同学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我书里,也可以的。
孙敏:正如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不同的读者心中《十宗罪》也是不一样的。有人认为小说非常恐怖、变态,有人认为非常刺激、精彩,有人认为这是一本认识社会阴暗面的教科书。在你的心目中,《十宗罪》属于哪一种?你希望它被如何解读?
蜘蛛:我希望大家把它当做纯文学小说来解读,但无论是网络作家,还是传统的评论家,都不把我的书当纯文学小说。
周志雄:《罪全书》的序言里有一段话:“就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利用空气来给我们的生活指示方向,提供动机的各种元素,只有杀人狂或者一个作家似乎在从生活中可以重新汲取一定量的他们早先投入生活中的东西。”作家和杀人狂如何统一在一起?
蜘蛛:我觉得,一个杀人狂之所以杀人,在他杀人之前,他成长的环境、他心理的扭曲都像是蒲公英的种子,已经落地生根发芽,并且已经生长在他的心里,他之所以杀人,并不是说从他杀人的那一刻才开始,而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作家写一本小说,也不是打开电脑就可以写,他要做很多很多的准备工作,如同杀人犯一样要准备作案工具。当然,我之所以把两者放在一起来进行比较,就是一种自己语言的风格,我的语言就是这样的一种风格。
周志雄:我发现你的小说经常使用“反转”的手法,美国小说家欧·亨利经常采用这种手法,因此也被称为欧·亨利笔法。比如在《柳营》的结局,伊马(“我”)和叶子结婚了,却生下了一个畸形的孩子,隐喻了残疾人的命运还会继续。本来看到了生活的亮色,但还是打回了原形。《罪全书》中的小马和阿媚一个是鸭子,一个是妓女,两人产生了感情,准备从良,当时他们在旅馆里住到了一起,接着警察查房,“你们有结婚证吗”,“没有”,然后他们就被警察带走了。你怎么看这种手法的运用?
蜘蛛:我觉得小说之所以吸引读者,不外乎两种:一是让读者关注人物的命运,二是关注故事的发展。你关注一个人物的话,如果说他一直挺好,一直养尊处优,啥事都没有发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作为悬疑小说来说,它是失败的。按照重口味的写法,先写出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她是多么的青春、可爱,她的裙子像百合花一样,然后再一转折,她掉进了一个粪坑,就会给读者造成强烈的画面感。
周志雄:下面探讨一下你作品的语言问题。《柳言》中有这样的话:“枯枝败叶落了一地,多么好的肥料,这是秋天的大便。”还有这样一句话:“我蹲在那里,像在大便,那一刻我很想把大便塞到土豆嘴里。”《十宗罪》里也有这样的话:“他把拉了大便的塑料袋拽出车窗,青春的稀屎在风中飘荡。”这是一些带“大便”的语言。但是你的作品里还有一些比较优美的语言,如:“脚是路的梦,留下一条干净的公路,等待着大雨的来临,秋天的太阳像是一个蛋,忏悔是一对翅膀,认得回家的路,爱是地球转动,是太阳生长,是万物生长。”我看到有一个“句子迷”网站选了你的200多个句子,这些句子都很美。你如何理解小说的语言?
蜘蛛:关于语言的问题,刚才我提到了“重口味”三个字,因为我在做一些调查数据研究的时候发现,咱中国没有一本重口味的书,所以呢,我就想填补一下这个空白,我想把重口味小说发扬光大。所谓的重口味小说,就是里面有一些不太雅观的关于屎尿屁的描写,然后呢,就像你刚才朗诵的,也有一些特别优美浪漫、小清新的句子,和那些重口味的语言形成映衬。
周志雄:你刚才谈到,你的《十宗罪》都是由真实的案例改编的,这些真实案例的资料你从哪里收集到的?
蜘蛛:收集的途径、来源有以下几个:一是网络新闻;第二是纪实性的电影电视剧;第三是从事刑侦工作的朋友,从他们那儿得到了一部分内容。我十几年来关注凶杀案,觉得比较适合改编成小说的东西,哪怕是一个作案的细节,我也会摘抄下来放到我的文档里。
周志雄:你有没有到法院去看过那些案卷?
蜘蛛:法院没去过。不过有朋友会给我提供一些帮助,这些帮助能够让我比别人多了解一些新闻上看不到的内容。比如说一摞刑侦案卷,你在看的时候,比如警察怎么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比如法医在工作时比较血腥的图片,所有这些会让你增长见识。
周志雄:《十宗罪》由收集资料到变成小说,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流程?
蜘蛛:首先,如果你想写《十宗罪6》,或者想写《十宗罪6》的第一个故事,无论怎么搜集素材,不管是百度各种凶杀案还是自己凭空想,你首先应该想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作案细节,必须要离奇、与众不同,让所有的人看了以后感到很惊讶。现在我也在做《十宗罪6》的一个构思,其中一个故事就是来自于一段警方内部的视频,这个视频还没有被公开,特别诡异,拍摄于晚上,一个人用钓鱼竿拉着另外一个人,走路踉踉跄跄的,画面看不清楚,加上我自己的想象,我把它想象成:这个人把鱼线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鱼线又排泄了出来,另一个人把鱼线系成了死疙瘩,这就变成了人的形状的弓箭,前面还有一根鱼竿,拉着往前走,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我觉得这是挺稀奇古怪、重口味的一个细节。然后我又将故事补充完整:两个人分别是谁,应该是男人还是女人,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视频拍摄的地点是小县城还是大城市,周围环境中有哪些东西,通过这样一个小细节,一个故事就树立了起来。故事树立起来以后,还要按命案的发生,特案组的介入这样的一个流程,现在我还没有勇气改变这个模式,因为改变以后,读者会觉得这不是《十宗罪》了。就这样,材料从一个点变成一个面,再到一个立体的故事。
周志雄:山东网络作家最后的卫道者认为,网络作家是拒绝进步的,因为固定的写作套路已经形成了,留住已有的粉丝读者是最保险的做法,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蜘蛛:我也不愿意特意做出改变,除非是这本书没人看、没人买了,那我肯定是要去改变一下。通过长时间的摸索,我发现自己写罪案犯罪小说比较合适,以后也会在这个类型里面进行摸索,就算《十宗罪》不写了,也会写别的凶杀案故事。将来我可能会尝试用一本书的篇幅写一个长篇故事。
四、“你的目的是为了征服读者”
周志雄:有同学提出你的作品存在模式化问题,都是先描写恐怖离奇的案发场景,然后揭开案件谜底,最后留一个令人深省的尾巴。逻辑上作者干预的色彩过于严重,凶杀案本身客观发展的节奏被作者刻意设置的线索所掩盖。
蜘蛛:就像你刚才说的,很多网络作者一旦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以后,不大敢轻易地去改变。靠一个模式获得了成功,你让他去改变这个模式对他来说有风险,他可能会丧失自己的读者群。现在来看,只要我的书销量不下滑,我就不会做大的调整。如果我的书没人看了,我肯定也到了转变的时候了。《西游记》也是一个固有的模式,先是翻山越岭,然后遇到妖怪,妖怪把唐僧抓走,孙悟空又把他救出来,然后遇到下一个,又被抓走,又被救回来。
刘振玲:写作悬疑侦探类小说的时候,思维必须严谨缜密,如何处理其中设置的线索或者伏笔?
蜘蛛:这其实一直是我的弱项。我在写故事的时候,常采用上帝视角,埋下的伏笔和线索也不是很多,推理只是书里一个很弱的元素,如果要正儿八经地写一个本源推理,那肯定得遵循一种模式:在哪儿埋下伏笔,留下线索,通过叙述来制造一种轨迹,留下一个谜团,最终谜底揭开。但是我没有下力气写推理,也没有埋下伏笔,我就是按思路发展的固有的本来的模式,很自然地让故事进行下去,当然也会设置一些悬念。
徐俊徇:你的作品中总会出现一些灵异事件,如“肢体雪人”中最后写小妖无意识地大哭,“刁爱青分尸案”中在笔仙指引下找到路线,在“恋臀癖”案件中在微博发布照片,等等,你怎么看待灵异事件?是相信灵异事件还是单纯为吸引读者?
蜘蛛:我看了同学们的评论,我发现很多人对故事中的人物小妖有疑问。其实我在故事中写进灵异事件是为了营造一种恐怖氛围,吸引读者看下去。关于“肢体雪人”中的小妖,她那三分钟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哭,我写完这个故事以后,有很多人做过分析,我在留下这样一个结尾的时候是这样想的:让读者展开自己的想象,或者让他们自己去讨论,因为毕竟是书里的第一个故事。如果它没有想象空间,没有讨论,那么这本书可能就会失败。关于小妖这个人物,在书中已经对她进行过描写,她是一个特别贪财的女孩,她可以为了一万块钱的赏金去做很多事儿。她有一个潜在的身份,她是一个小偷,在凶杀案宿舍中,有财物丢失,最终特案组也没有找到,这其实是被小妖偷走了。小妖在当天晚上进行盗窃时,恰好遇到凶杀现场,她知道自己有梦游的习惯,那三分钟实际上就是小妖在盗窃。破案组也了解到小妖有这种盗窃的行为,但是最终也没有将其逮捕,因为在这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破案组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小妖起到很大的作用,所以他们就原谅了小妖,留下了一个想象的空间。
周志雄:您对于网剧《十宗罪》有什么期待?
蜘蛛:说实话,我对于这部网剧有点失望,因为它所选择的人物形象和原著不是很相符,尽管也是重金邀约的演员。我书中的画龙是壮汉,并不是张翰这种形象。但是也没有办法,你把版权卖给制作方,作家也就失去了相应的话语权。制作公司选择这样几位演员来演,基于网络剧播放平台是优酷网,不会在电视台进行播放,如何吸引订阅会员来观看是第一考虑。
周志雄:在阿瑟·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存在着许多的戏剧性、巧合性,您认为戏剧巧合和合理的逻辑推理在小说中如何平衡?
蜘蛛:所有的侦探小说都有一定的巧合性,在现实真实的案件中,这种巧合性也依然存在。我写不了逻辑推理,案件本身的推理,这个不是我所考虑的东西,所谓的逻辑,包括一个犯罪小说,一个罪案小说,能够自圆其说,我觉得就可以了。
孙琦:悬疑文学很容易使读者的兴趣只在情节的发展上,我们应该怎样去评价一部悬疑小说?悬疑小说的文学价值体现在哪些方面?
蜘蛛:一部恐怖小说,让你感到害怕,你害怕了,感到恐惧了,那么这本书你就可以评价它写得挺好;一部悬疑小说,它只要充满了悬疑性,能够让你从头看到尾,能够让你看完,也不是说这个悬疑小说能够给你带来什么样的知识,能有多大的社会价值,它至少是丰富了你的业余时间,就像看电影一样,你看美国大片,能够学习到什么呢?就是一种娱乐,我觉得悬疑小说更多的是娱乐价值,鲜有说教的意义。
刘絮:你如何评价自己的创作?
蜘蛛:我觉得我自己写得挺好的。
周志雄:现在有些同学对网络文学创作很有兴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蜘蛛:从事网文创作,你首先要了解自己擅长写啥。首先要找到自己擅长写什么,无论你想写什么,总有人和你写一样的题材,同样的类型,那么你就得分析自己,与他们不同的地方在哪儿,你必须要与众不同,这样才可以,如果说千篇一律,读者看别人的也可以,那为什么看你的,对不对?然后就是我刚才说的,从一个点到一个面再组合成一个故事,要清楚自己靠什么来吸引读者,我始终认为,要不断地去吸引读者,把读者放在第一位,你不管写啥,不是为自己而写,而是为读者而写的,你的目的是为了征服读者。
姚婷婷:未来的创作你有什么构想?写完了《十宗罪6》,还会有《十宗罪7》和《十宗罪8》吗?
蜘蛛:还会有。只要这本书没有被禁止,我就会一直写下去。因为写别的题材也是写,我写别的书也是为了赚稿费,我是一个专职作家,就像上班一样,是一种工作。《十宗罪》系列会一直写下去,不过现在好像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网络上的“扫黄打非”行动,我的书就会受到影响,可能就暂时地从“当当网”下架,等那阵风过去以后,也会再次上架,只要书一直在卖,我就会一直写下去。啥时候写烦了可能突然就放弃了,当然目前来看会一直写下去。
姚婷婷:你曾经十多年都过着窘迫的生活,对底层生活深有体会,也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底层,所以才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当你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时,如何保持与底层的联系呢?
蜘蛛:我现在还在社会底层,我生活在一个县城,县城就是城市和农村接壤的地方,也是社会底层,而且我也不打算定居到别的地方。
刘振玲:贴吧里有网友说:“看过这本书(《十宗罪》)的人意志不坚定的很可能会被误导犯错事,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对网友的这种担心你怎么看?
蜘蛛:我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看过这样两个新闻:一个女孩看《还珠格格》模仿上吊,另一个模仿《喜羊羊与灰太狼》烧烤小伙伴。所谓的模仿犯罪,如果说他是一个未成年人,这和他父母的教育有关系,而和《还珠格格》《喜羊羊与灰太狼》没有任何关系。孩子能干出这样的事,是你自己教育得不好,你谁也别赖,你别赖动画片,也别赖电视剧。《十宗罪》的封面上写下了“未成年人勿看”这句话,也可能造成一些未成年人故意去看这么一个心理,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句话删掉。这本书也确实不太适合小孩去看,但是我发现我的读者的年龄段越来越小,有很多就是初一、初二的孩子,我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内心还是应该充满阳光,不太适合过早地接触这么多社会的阴暗面。我对我儿子要求比较严格,在他小学的时候我就让他看我的书,我命令他必须得看,提前接触社会的黑暗面有好处,这在于每个家长对于孩子教育的理解,其实咱们不用操那么多心。
我这本书遇到过模仿犯罪,大家可以百度“河南”、“打工”、“囚禁”、“十宗罪”几个关键词。有个河南的打工仔,在他自己的出租屋里挖了一个地窖,囚禁了两个失足妇女,警察把他逮起来以后,他说:“我之所以这么干,我是模仿《十宗罪》里的一个故事情节。”当时这件事对我影响特别大,我的手机被打爆了,很多记者要对我进行采访。还有一个高中生为了逃避高考,模仿我书里的情节自导自演了一起绑架案。这是我所知的两起模仿案件,我自己也做了一个反省,我写这些东西对社会来说是不是造成的负面影响要大于正面影响?我觉得这个人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看了我的书,因为我这个“地窖囚奴”是改编于河南洛阳的一个案件,新闻都报导过。
秦洋:《地窖囚奴》中,有段富家女写的网络日志,你是以自己对于富家子弟的惯有印象来写了这篇日志,这篇日志显得和全文很不协调。我想任何一个出身优渥、有良好教养的女孩子都不会写出这样幼稚卖弄的日志,这不太符合常理,有点夸张,虽然这位富家女只是个次要角色,但对于她的形象塑造未免有点太过片面和偏激了,可以说,小说在细节方面的处理不够认真细腻。你觉得呢?
蜘蛛:这一点确实如此,因为我不太了解这个富家女孩,不太了解她的生活。
刘武洋:《十宗罪》的题材很吸引人,但是并没有利用好,许多故事读来让人感觉是“案情陈述”——平铺直叙的交待案件发生的来龙去脉,从发现尸体到最终破案,作者以上帝视角草草介绍了事。恐怖的事写得没那么恐怖,变态的事写得也没那么变态,作者没有对每个案件精雕细琢。若是将这些题材给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东野圭吾等推理悬疑小说大家,同样的“食材”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风味。
蜘蛛:关于题材的处理,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可惜的,这么好的一个故事,被我写成了短篇,而且一本书还是十个故事。如果按流行网络小说的写法,《十宗罪1》的素材可以写成十部长篇小说,在起点上发。但是作为实体书,我还是喜欢这种短篇,哪怕对于题材有点浪费。据一个心理学家说,人在阅读的时候看三千字左右就会产生一次阅读疲劳,我的每一章节大约就是三千多字,在产生第一次疲劳时就结束这一章,然后留下一个有悬念的结尾,下一章也是三千多字,一个故事大约五章,就是一万五千字左右。一本书大约十七、八万字,虽然一本书字数很少,却是浓缩的内容。
江秀廷:你怎么看待自己的作品,是侦探还是悬疑小说,如何看待网络侦探犯罪小说?有没有阅读外国的侦探推理小说并受他们的影响。
蜘蛛:我比较喜欢秦明的作品,秦明关于法医的专业知识是我所欠缺的,我经常向他请教怎么解剖一具尸体。我的《十宗罪》可以算侦探小说,开始是命案,警察侦查然后破案,最后是说案,大体是柯南·道尔的路子。推理小说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有九十年代的国产电视剧《中国刑侦一号案》《西安大追捕》以及孙红雷出演的《征服》等,这些作品多是警察本人出演,实地拍摄。《十宗罪》的纪实风格是不会改变的,我觉得推理和纪实是相互矛盾的,一部小说不可能既纪实又推理,它必须要进行取舍。我觉得中国推理小说目前来说还是比较小众的,而悬疑小说是面向大众的。据我了解,有一个推理十忌,就是说你的推理小说中不可以有双胞胎,不可以有巧合等等。我认为推理小说有一群高智商的读者,他们比我要聪明得多,他们的乐趣就是在阅读的时候觉得你傻,指出你书中的漏洞,所以我不敢写推理小说,“推理”只是我书里的一个元素。
马文:很多著名的小说以及电视剧第二部不如第一部精彩,你就一个题材一直往下写,会不会也出现这个问题,你怎么去面对这个问题?
蜘蛛:这个问题就是说,你老这么写下去,你自己不累吗?读者看了不累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美剧《犯罪心理》《犯罪现场鉴证》,这都多少季了,还有多少人在追,是不是?所谓的阅读疲劳感,看你怎么衡量。比方说《犯罪心理》和《犯罪现场鉴证》,如果观众产生了阅读疲劳感,他们的收视率就会降低,收视率降低对于美剧来说可以直接下架。而对于我来说,如果读者有阅读疲劳感,作品的销量就会反映出来。这时候必须要做出调整,做出改变。
周志雄:我没有写过网络小说,在座的同学可能有写过网络小说的,但是没有像蜘蛛老师写得这么好。我们研究网络文学,要真正地进入网络文学,要懂网络文学,需要和网络作家多交流。今天的对话我觉得收获非常大,有很多问题,我觉得大家还可以进一步探讨,比如:网络文学中的现实主义的问题;文学情怀和商业畅销之间的关系问题;网络作家的生存之道和写作策略问题;网络文学的语言问题;网络小说的模式化问题,等等。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蜘蛛老师毫无保留地与我们分享他创作的秘密,带我们走进网络文学世界。今天的对话就到这里,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蜘蛛老师!谢谢大家!